兩日后，宴賓樓。
章懷寧帶著沈重明站在了樓下，他有些忐忑地看了看眼前的酒樓，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有點沒底。
“師叔，這猶豫得也差不多了，咱們進去？”被過路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沈重明打斷章懷寧的猶豫。
“……走吧，我們去會會這個胡麟玉。”
章懷寧經過對上一次經歷的復盤，發現有一種自己拿了段譽劇本的感覺，只不過段譽雖然同樣不會武功，但是好歹是主動技。
他這個必須對方對他有殺心才能發動的必殺技多少有些慘，看來還是要再找機會試試看這個被動技能的觸發方式。
但是試的話……那天的場面實在是慘到他不想回憶……
小二迎出來，章懷寧只說是一位姓胡的人邀約，小二便殷勤地將他們兩個請上了二樓。
“你就是錦刀門的掌門章懷寧？”
屋內是兩個年輕男子，其中一個看舉止明顯是出身名門的世家子弟，而另一個則是一副游俠打扮。
那位在他們兩個進門之時瀟灑地抱拳行了個江湖禮，開口就問章懷寧的身份。
沈重明皺皺眉，不滿地道:“我們掌門的確是章懷寧，可你未免也太不恭敬了！”
那游俠打扮的男子不在意地一笑，“那便看章掌門到底有多想知道我手里的秘密了。”
嗯……吊人胃口什么的真是有點惡劣啊，可偏偏應了拭劍派掌門考慮考慮，又是真的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
章懷寧捋了下衣服坐下，眼神示意沈重明也坐過來，不過二師侄把眼神挪開不看他，硬是站在他身后當個保鏢。
“我就是胡麟玉，給你寫信的人。”胡麟玉毫不見外地挨著章懷寧坐下，“我和開陽派……不，我和何不隱的恩怨，還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胡麟玉的故事很長也很悲慘，他曾經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富少爺，因為一時的好玩離開家去追尋真愛，想要做一個名滿天下的大俠。
后來他不大不小算個俠客了，也找到了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再想回家的時候卻發現家已經不在了。
家中所有人均遭殺害，原因就是他家中的那本《天罡命法》。
“胡少俠你……節哀順變。”胡麟玉收斂了意氣風發的笑臉，平靜地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但章懷寧從他眼中看到的除了憤怒，還有悲痛和內疚。
在章懷寧看來，所有情緒之中最令人痛苦的是內疚，因為憤怒或是發泄或是隨著時間釋然，內疚和自責則無處排解，只能試圖做些什么彌補，偏偏大多數都無法彌補。
胡麟玉沉默了片刻，又恢復了之前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章掌門怎么不問我這與開陽派有什么關系？”
“有什么關系？”
“是他想在復春山英雄大會出風頭，為了削弱其他門派，故意散布《天罡命法》下落，好讓想取秘籍的人自相殘殺，讓得到秘籍的人生不如死。”
胡麟玉道:“此人道貌岸然，最擅裝腔作勢，當年他與我爹交好，將剛剛出生的女兒與我定了娃娃親。六年的交情，我爹幾乎把他當做親生兄弟，而他的目的，從頭到尾就只有那部秘籍！”
“定親？”章懷寧道:“何金玉過幾天在揚州城選親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不過我與她的婚事十年前就已經作罷了。何不隱在群英會沒能達到目的，又拿女兒來利用。”胡麟玉轉過頭看向章懷寧，“請你把我帶進開陽派，我要當眾揭露何不隱的真面目。”
“胡少俠，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多年前的事情無憑無據，證明起來并不容易，待我私下問過何不隱再給你答復。”
他并不是想坐視不管，這件事他記下了，要是有機會肯定會伸張正義。
只不過他現在的身份和之前不一樣，一舉一動都是錦刀門的意思，他想相信胡麟玉，但是萬一他的話中有一點摻假都可能抹黑錦刀門的聲望。
“你等我的消息可好？我會再寄信給你。”章懷寧說完回頭向沈重明示意，兩人就要離開。
胡麟玉著急地站起來，“你這樣去問他一定不會說的！”
“誰說我沒有證據？”胡麟玉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滿是字跡的紙下方印著一個清晰的紅色印章。
他指著印章道:“他們曾經交好，我爹在多年前就把這個私印當做相交的贈禮贈予他，結果他冒充我爹的口吻寫了不知多少封炫耀自己擁有秘籍的信在武林中四處派發，不然我爹一向謹慎，為何秘籍的事情會被人得知！”
章懷寧心中一凜，自己看人的眼光居然真的差到了這種地步，他之前還不相信何不隱是幕后真兇，以為這其中還有什么誤會和隱情。
胡麟玉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仍然不相信，狠了狠心拿出自己的底牌，“章掌門，你知道為什么之前我沒有去找章懷峰嗎？”
“為什么？”
“我雖進不去開陽派，但是里面的消息卻常被開陽派的弟子穿出來。章懷峰說靈山派掌門也死在了靈山派，可我看見了胡長清被斷水劍所殺！”
萬萬沒想到，本以為自己很難再聽到有關復春山的消息了，他快步走到胡麟玉身邊，問道:“是靈山派的掌門殺了胡長老？”
“不是。”胡麟玉咽了咽口水，似乎對那段回憶有些心有余悸，“那天，我躲在暗處，看見有一群黑衣人追趕胡長老到懸崖邊，領頭的黑衣人就拿著斷水劍，還說余掌門早就被他們殺了。”
等等……黑衣人，懸崖邊，胡長老，余掌門，斷水劍……
這，這是他當初在這個世界蘇醒前做的夢！
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他都把這事忘到了腦后，但為什么胡麟玉卻能把他的夢境說得分毫不差？
“那群人是什么樣子，你看清了嗎？”
“我沒看清，可是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我知道和他們有關的消息。”他頓了頓道:“怎么樣？這個消息你若是想要，就拿我的要求來換。”
答應了在宴會前一日來接胡麟玉，回去的路上章懷寧努力地回憶著自己最初的那個夢，十分后悔當時沒用筆記下來，現在再去想已經有很多細節記不清楚。
除了這個夢之外，他還曾經夢到過高大的石質祭臺，石臺周圍站滿了古代服飾的人，像是一個集會。
眾人在激烈地談論著什么，許久都沒能平息，正當眾人爭執之際，天空中烏云密布，一中年男子舉起一個紫色的東西，然后他的眼前花白一片，什么都看不見。
如果說懸崖邊發生的事情不是他的夢境，而是真實存在過的事情，那其他的夢境又是什么事件？
是親眼所見，還是死者托夢？
事情的發展怎么突然玄幻了起來。
齊瑄近來總做梁上君子，和章懷寧分開后因為曾經那個小五的身份不再方便再光明正大地回開陽派，他便悄悄地藏在暗處注意著這些人的行蹤。
今天章懷寧出門赴約，他臨時起意想看看這個連背叛過他的黃梓銘都能原諒的掌門這次又準備上個什么當。
那天在刑場短暫的狠戾就像是錯覺，看著從頭到腳都透著“純良”兩個字的章懷寧，齊瑄有些懷疑自己決定繼續利用他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要是時時都這么耳根子軟，即便武功超群，一起行動也是個麻煩。
沒想到竟然無意間聽到了他和胡麟玉的對話。
胡麟玉竟然在去年去過復春山，還親眼看見了殺害于掌門的真兇。呵，章懷寧啊，你又送了我一個大驚喜，
那么接下來，他便繼續跟著章懷寧，看這個胡麟玉達到目的后究竟會說出什么消息，說不定他探聽復春山英雄大會始末的任務很快就能完成了。
接下來的幾天，齊瑄依然在暗處關注著章懷寧，他似乎開始習武了。
是的，章懷寧自從刑場那次之后就克服了心理陰影開始練劍，順便在練劍的同時嘗試摸到那天的靈感。
武功有沒有長進暫時還看不出來，章懷寧身上的大小傷痕迅速地多了起來。明明這么大的人了，為什么在練劍的時候還會犯這種連入門級個月的小弟子都不會再翻的錯誤，看得齊瑄直皺眉頭。
不知道章懷寧本人是什么感覺，他反正是有點看不下去了，再次考慮起放棄和章懷寧同行的計劃。
好在沒等他下定決心，那個章大掌門就嘗試另辟蹊徑尋找靈感，具體表現在讓他的兩個師侄輪流偷襲。
只不過大概是他兩個師侄都不敢對他下手太重，也感受不到什么殺氣，所以除了身上大小傷痕再多一倍之外并沒有什么變化。
齊瑄勾了勾嘴角，既然是你自己要用這個法子，我便幫幫你。
入夜，齊瑄叫來了埋伏在揚州城的屬下，“傳令下去，召集附近的教徒，就說我與錦刀門掌門章懷寧為結下了梁子，誰要是能將章懷寧的頭顱奉上，我就抬他做新任的分舵主。”